关于中途岛海战的一些读书分析（二）

二、绕不过的宇垣图演

（一）宇垣图演有什么影响。

图上演习属于一种复杂兵棋，用于根据设定规则推演如何用兵，暴露作战计划的缺陷，解决问题，最终订出可以达到作战目标的作战方案。

（宇垣缠这辈子最出名的事情就是这次图演）

MI作战前联合舰队的图上演习已经冠以“宇垣图演”之名，成了战史名梗，可谓尽人皆知。简而言之就是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少将大人身兼演习统监、裁判长和青军（日军）指挥官，对阵模拟红军（美军）指挥官的日向号战列舰长松田千秋大佐，红军使出航母侧击战术，挑青军空袭中途岛时发动攻击，裁判员之一的四航战航空参谋奥宫正武按规则判定命中九弹，击沉赤城和加贺两舰时，宇垣切换裁判长角色改判，称美军没那命中率水平，把九弹改为三弹，只判加贺一艘航母被击沉，赤城轻伤。总之我军战无不胜，米帝闻风丧胆。对比之后的作战结果，脸打的啪啪作响。

跟下来，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宇垣为什么要改裁判结论?

第一当然是骄傲自满轻视美军。第二就是前面所说的MI作战是政治仗，要说己方大败，ZZBZQ。第三就是宇垣本就为人高傲，外号黄金假面，南云忠一贵为中将，宇垣都没放在眼里。今番宇垣出任青军司令，被小小大佐打败，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还有第四条就是宇垣的判定根本没有对后来作战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宇垣虽然恼羞但还没成怒。

图演本来就是要暴露作战计划的缺陷，解决问题的。宇垣虽然改了裁判结果，但他也不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装作问题不存在。美军可能突然出现侧击的问题提出后，日方多次讨论应对策略。

（宇垣日记《战藻录》，是极为难得的一手资料，但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宇垣日记《战藻录》里对“如果美军先发制人空袭，或者日军空袭中途岛时候美军舰队从侧来袭”该如何应对的问题用了“质问”的字眼，而草鹿参谋长回答“以正常运作避免此类事件发生（见装甲铲史官大人的翻译）”，源田参谋则具体说明可以派2-3架97式舰攻参加侦察。宇垣还记录一航舰司令部建议说留下一半飞机应对意外情况（并非山本的口头指示，或许山本后来口头评价可行），让宇垣稍有安心。也就是说他现在会认为有了战术应对预案，美军偷袭导致被击中9弹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

源田还回答如果对方先发空袭，就只能依靠战斗机防御了。宇垣在日记中认为这话悲观。但不管打那，不管有没有美军舰队伏击，都不可能保证不被对方发现。所以这实不是作战方案的问题，而是防空战术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宇垣的日记在战前准备阶段相对简略流水账，只有某日谁来访，某日继续图演等聊聊几句，以上内容都在中途岛战后的日记中回忆补充的，诸如五航战缺阵导致兵力不足，潜艇侦察线无效等问题他坦承属于联合舰队的错误。应该说日记没有刻意的推卸和粉饰，而体现了他个人的真实想法和反思（除非他打算把日记拿去出版）。

无论如何，宇垣图演发现了问题，也研究了问题，得出了解决方法（是否足够有效另说），完善了作战方案。从这个角度看，反而对日军作战起到了正面作用。

（二）第一航空舰队对宇垣图演的态度

一航舰是否觉得自己含冤受屈，南云忠一无能为力，硬被逼上明知必败的战场（某种日本杨令公的感觉）？

（一脸苦相的南云忠一，1941年4月执掌一航舰，饱受争议）

综合各种书刊文章，在MI作战讨论时，一航舰对兵力不足有过一定顾虑，南云可能不便表态，草鹿和源田表示担忧兵力不足。这时二航战司令长官山口多闻少将提出把日本海军现有全部航母分成三支机动部队，每支3艘航母，一支休整，二支投入中途岛战场。一向不服气南云的山口很可能是夹带私货，想分家单干。源田和渊田等人则反对这种削弱南云机动部队的想法。虽然山口的意见未必全部可行也不一定适合在时间紧张的MI作战准备阶段办理（AL作战不取消，那两艘航母也没法调用），但山口的意见确实包括了增加中途岛战场的航母兵力。一航舰内部的反对则可说明：兵力吃紧不是他们认为优先度最高的问题。

（山口多闻是海兵40期次席毕业，宇垣缠是40期第9名毕业，宇垣和山口关系颇好，一起吐槽南云，宇垣对山口战死深为伤感，日记里啰啰嗦嗦写了好长。只有山本和山口在宇垣日记里有这待遇）

渊田等人吐槽宇垣改判，是说这个典型事例证明日军上层充斥着骄傲情绪，反映出整个MI作战存在很多问题，而不是说因图演改判导致南云部队的失败。他们也没有说自己觉得出征时候觉得这次输定了。相反，珊瑚海战后，日军内部有一种乐观情绪觉得：五航战这种小妾生的孩子都能打败美军，一二航战这种大老婆生的嫡子自然是更不在话下了。这种思想显然是南云带去中途岛战场的一二航战内部的想法。南云部队里骄傲病患者一样不少。

图演暴露出问题后，研究对策时，草鹿含糊其辞，显然是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而源田实冲口就是“铠袖一触”的名言，除了说会派2-3架舰攻侦察（后面我们会看到他实际执行时还打了折扣）和保留一半飞机应变之外，对于美军先手空袭，他说靠战斗机防御。宇垣觉得这话悲观，其实源田的话是有两层意思的，一是敌人杀到，我方首选是靠战斗机防御，这是整个太战的标准答案，放日美皆准，源田自然不会不懂。二是他相信一航舰的战斗机应该能保护的了舰队。源田真要觉得舰队和自己小命靠战斗机保护不了的话，他会不想法改善防空战术么？

（源田同学你真不能怪宇垣阁下没有提醒）

打中途岛与否不由南云这一级来定，但针对作战目标研究怎么打，如何准备，南云及其幕僚班子是有自己职权的，应该说他们同样骄傲自满，没有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做好准备。特别典型的就是他们对待印度洋作战战训表现出来的严重漫不经心。那么一个图演问题要“质问”才答也就不足为怪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