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明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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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冷兵研究所在之前的《明代倭乱七成是中国人?仅两字之差,你可能被官史的文字游戏骗了》和《本是海商,汪直咋能成为“倭寇王”?日本人:他就是戏精加带路党》两篇文章,曾针对网上“十倭七华”的说法进行过讨论。那么本篇呢,就从明朝把郑芝龙当成倭寇,以及明朝分不清倭寇和海盗两个问题,来说说明朝海上都有哪些威胁?
首先就是郑芝龙问题,虽说不知道郑芝龙在明朝人眼里就是个倭寇头子的说法,最早是出自何人之口,但是不得不说,这一说法已经算得上是颇具影响力,甚至是百度百科“闽南倭寇”的词条中,都堂而皇之的将郑芝龙列入倭寇的行列。
▲百度词条“闽南倭寇”
且不说这个结论依据是什么,这一分类只能说是后来人们对李旦为首的一众闽南海商的定性。实际上明朝虽然对一开始的郑芝龙也没啥好感,但是也算不上把他开除“明”籍。在《明实录崇祯实录》中,对郑芝龙的称呼便是“丁未议招海盗郑芝龙”。在清初的《明史纪事本末》中,对郑芝龙的描述,也是“海寇”,而非“倭寇”。甚至在讨论是否招抚郑芝龙时,将郑芝龙与当时的农民起义军对比,认为“海寇与陆寇不同,故权抚之。”对郑芝龙等人的成分,也是认为“海上亡赖奸民,多相聚为盗”。
▲荷兰人绘制的郑芝龙形象
不过到这里可能就有人要问了,反正倭寇也是些海盗,那光说海盗或海寇,万一里面也包含了倭寇呢?这个问题要展开来说就太过复杂,想必各位读者老爷应该都没那个耐心听一堆汉语解析,这里就简单来说一下,明朝在这方面的一些名词分类。首先呢,明朝的确有对倭寇和海盗的统称,不过这个统称吧,可不是“倭寇”、“倭乱”这些,而是一个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过,而且会让大家秒速出戏的词,那就是——“海贼”。
▲啊,肯定不是这位
明朝的这个“海贼”可以说是相当玄学,因为这个词其实不仅指代在海上的各路海盗和倭寇,甚至连一些可能一辈子没见过海的人,也会被明朝称之为“海贼”。比如在《明世宗实录》中,对生活在青海湖地区的蒙古亦不剌部,就有:“自海贼亦不剌据其地,日肆凌铄,为我内患”的记载。嗯……好吧,青海湖在明代也被称为西海,所以说这帮蒙古人是海贼倒也没啥问题。当然了,虽说是海贼,但亦不剌部并没有和现在的蒙古海军一样,扬帆青海湖,而只是在湖边过这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生活。所以说白了,明朝的“海贼”这一分类,其实真的就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统称,根本不足以去支撑任何观点。
那么再说回倭寇和海盗的问题。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明朝在嘉靖年间的东南沿海,的确活跃着数量众多的“海寇”,也就是今天说的中国海盗。不过觉得明朝政府,对他们没有什么区分的话,有“盖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国叛逆居十七也”这一认知,本身就有些不合逻辑了。
更关键的是,实际上得益于明朝的首级军功制,我们从明朝当时为首级价格开出的价码,不仅可以看出明朝对倭寇和海寇之间区别的认知,而且怎么说呢,当坏人,也是得内卷……比如对于倭寇,明朝的开价:“擒斩真倭从贼一人赏银十五两,次从贼首二十五两,渠魁五十两。”而对于中国海盗们的开价,这就要惨淡的多了,按记载:“抢斩漳寇海寇为从者赏银三两,次剧贼首五两,船主渠魁二十两,酋首为众所服者五十两。”
说到这,基本上前两个问题就已经都明了了。首先,明朝的确将作为半商半匪的郑芝龙完全认定为海盗,但是却并没有将和日本一些势力关系密切的郑芝龙,武断的视为倭寇。甚至有关其和日本关系的问题,也只是认为他“海岛倭主女妻之”,而非像之前汪直那样,直接盖上“勾引倭奴”的大印。而对于倭寇和海盗的关系,明朝朝廷本身是有明确的区别认知,而且从赏银的区别来看,明显对于两者在战斗力和危害方面,也是有着不同的认知。因此这两个论据,基本可以认为是站不住了。
▲在明朝朝廷视角中,倭寇显然是比海盗更难对付的敌人
看到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无论是关于郑芝龙这一票海商,还是嘉靖倭乱时期的海盗,这福建人的出场频率,都稍微有那么亿点点高。这个要究其原因嘛,其实和福建的地理、经济、政治环境,都有很大的关系。众所周知,福建在地理条件方面,的确对传统的农业耕种极为的不友善。在这个山地丘陵占全省面积几乎九成的地方,在农业种植占据经济基础的情况下,福建的山地,不仅限制了福建农业产量的上限,而且也让当地人口增长的幅度,基本和福建全省的内卷程度直接画上等号。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地方官府的势力难以对分散在群山中的每个人口聚落,都进行有效的管理,同时山地环境,又阻隔了不同聚落之间的交流。这种环境,让福建成为了地方豪族势力滋生的绝佳土壤。
▲福建众多的土楼,正是地方豪族势力的体现
内卷早就大量绝望年轻人、遍地走的家族势力,当这两个有机结合之后,就足够给各路牛鬼蛇神提供一个幸福的家。这时候可能有人要说了,福建不是还有像泉州这样的大港,是不是因为明朝的海禁,才让福建这么穷的呢?
▲洪武帝的海禁政策也算得上是一个万恶之源
实际上明初虽然围实行海禁政策,将沿海不少地区搞的鸡飞狗跳,但是与清朝乾隆时期开始闭关锁国不同,明初的海禁和清初的海禁一样,都是一种为了针对海上威胁,而实施的临时政策。而且洪武帝时期的海禁,严格来说也并不是完全禁止民间百姓出海,而是禁止私自出海。到建文帝开始,随着明朝和日本的关系缓和,虽说倭寇在沿海的侵扰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但是沿海海禁也大大放松。因此在后来万历年间的地理学家王士性,就有“市舶司,国初置于太仓,以近京,后移福、浙,虽绝日本而市舶不废,海上利之。”的记载。
那么福建众多的海盗,就和明朝的海禁政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倒也不是,虽说明朝严格实行海禁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也地区给包括福建名港泉州在内,众多福建沿海城市带来了影响。而且更严重的是,随着广东地区的不断开发,以广州港为首的一众广东港口,竞争力开始逐渐压过了福建诸港。虽说福建地区,也依然存在和东南亚的商业交流,但是贸易的大头,却逐渐开始倒向距离福建更近的琉球和日本九州岛。这也就使得,即使明朝一些海禁可能只是针对日本进行封锁,但却足以给福建地区,带来巨大的影响。
▲宁波争贡代表明日关系又开始陷入恶化
将这些线索穿起来,基本就可以还原当时福建海盗泛滥的原因。对于明朝海商们来说,明朝海禁的缩紧,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生存压力,这种压力一方面让海商们为了能继续牟利,而市场不得不做出一些与官府对抗的暴力行为,而且因为对日本贸易封锁,也让他们继续从事对日贸易,出现了值得为之冒险的巨利,这也就造成了“上论海贼私驾巨舟,通市番货,以致杀人数多。”更重要的是,正如前面所说,福建本身就是个内卷压力巨大的省份,因而这些已经半盗半商的武装海商集团,自然不需要担心炮灰的来源,而且巨大的利润,也会吸引地方豪族参与其中,这让明朝的地方官府,很难将这些袭扰海疆的势力从陆上就彻底清除。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其间豪之家,往往藏匿无赖,私造巨舟,接济器食,相倚为利。”
▲曾经的漳州正是明代武装海商们的聚集地
最后总的来说,明朝嘉靖时期的海上,也可谓是迎来了一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从北到辽东,南到海南两广,几乎所有的地区,都面临着海上的威胁。不过不同的地区,这些海上威胁的成分与程度都不相同。这其中,既有徘徊在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之间的黄渤海岛链上,由逃亡的辽东军户和百姓组织起的海上亡命之徒。也有江浙沿海,以汪直为首,游走于明朝、日本大名之间的走私商势力,本期讲的福建武装海商,以及在两广和海南地区,与东南亚海盗和葡萄牙殖民者相勾结的海盗势力。
▲嘉靖帝时期面临的海上威胁复杂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
所以最后,将明代倭寇的历史,用几句话就总结,那不管说的多么理直气壮,都不过是以偏概全罢了。毕竟历史就是如此复杂,真不是某些营销号能驾驭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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