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单挑75架美军战机竟全身而退，比肩头号王牌

1945年初夏，整个日本列岛都在B-29的铁翼下颤抖。经过数月的持续轰炸，诸多日本城市化为废墟，日本陆海军防空部队也在与美军的对抗中损失惨重，尤其是P-51“野马”战斗机投入护航后，日军战斗机难以招架，被彻底压制，美军机群如入无人之境。然而，凡事总有意外，5月29日，75架“野马”竟在横滨上空遭遇1架零战的挑战，该机以迅雷之势击落1架“野马”后陷入包围，然而美军飞行员发现这架孤零零的零战异常难缠，以眼花缭乱、匪夷所思的特技动作规避了所有攻击，在周旋一番后突围而去，令人瞠目结舌。战后，人们得知，当天敢于单机迎战“野马”的人是一位从1930年起就驾驭战机，在战场上取得38次空战胜利，连著名王牌坂井三郎都要尊称为老前辈的资深海航飞行员，他的名字叫赤松贞明。

天才刺头

1910年7月30日，赤松贞明出生于日本高知县，他的父亲是一位气象员。1928年6月，赤松贞明应征加入海军，在佐世保海兵团受训，1929年调入大村航空队，担任柴田武雄中尉的勤务兵。1930年5月作为海军第17期操纵练习生接受飞行训练，他的教官就是后来参与策划珍珠港奇袭的源田实大尉。1932年3月，赤松完成训练，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先后在大村航空队、航母“赤城”、“龙骧”和“加贺”号服役，1934年调入日本海航的种子部队横须贺航空队。

■日本海军练习航空队的飞行学员们在机场上训练的场面，在空中可见2架九三式教练机在编队飞行。

赤松贞明性格张扬，桀骜不驯，在新兵时代就是部队中的名人。据赤松的后辈，日后取得22架战绩的王牌飞行员岩井勉回忆，赤松贞明体格健硕，相貌英俊，能言善辩，尤其擅长运动，柔道、剑道、射击、相扑、游泳，样样精通，自称是柔道、相扑、游泳的十一段选手（柔道的最高段位是十段），其狂傲可见一斑。不过，赤松的缺点也和他的优点一样突出，他嗜酒成性、贪恋女色，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并且不以为耻，乐在其中。他给柴田中尉当差时，每次外出都会醉酒闹事，由柴田出面解决。赤松脾气火爆，举止粗鲁，对于瞧不上的上司也缺乏尊重。这样的刺头没有被军队扫地出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赤松在飞行技术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在空战中头脑清晰冷静，反应敏捷，能力卓绝，胆识过人。坂井三郎后来评价赤松，在日本海军战斗机部队中论战术无人能出其右。

■对赤松贞明影响很大的两名海航军官：源田实（左）和柴田武雄（右），两人同为海兵52期毕业，都在战斗机部队服役，但观点相异，争执不休。

在赤松贞明成为顶尖飞行员的道路上受两个人的影响甚大，这就是柴田武雄和源田实，两人是日本海航史上的知名人物，同为主张航空主兵论的少壮派军官，然而他们却是死对头，在空战理论和战术上各执己见，针锋相对，源田实曾一度鼓吹“战斗机无用论”，在空战中推崇单打独斗，而柴田坚决反对源田的观点，强调编队空战的重要性。

在赤松军旅生涯的早期，他与柴田相处并不融洽，比如柴田在担任横须贺航空队分队长时，曾说赤松虽然身体素质好，但不适合空战，不服的赤松后来在模拟空战中用柴田提出的战术击败了柴田。尽管如此，赤松从柴田身上获益良多。相比之下，源田实对赤松非常赏识，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源田实组织的“源田马戏团”在日本各地进行特技飞行表演时，赤松就是其中一员，后来源田对赤松也颇多提携。不过，经过战场锤炼后，赤松在空战战术上更多倾向于柴田一派。

侵华初阵

1937年7月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后，日本海航调集兵力投入中国战场。同年12月，赤松贞明被调往在上海编成的第13航空队，于1938年2月25日迎来了个人的首次空战。当天，日军出动18架九六舰战掩护35架九六陆攻空袭南昌，遭到苏联志愿航空队约30架伊-15、伊-16战斗机的截击。苏联战机占有高度和数量优势，令日军陷入被动，在激战中包括田熊繁雄大尉在内的三名日军飞行员被击落殒命，而赤松宣称在初战中击落4架，但未获证实（根据中方记录，志愿航空队被击落1架，迫降4架）。经历实战后，赤松痛感进行编队空战训练的重要性。

■1938年在中国战场作战的赤松贞明（后排左二），他在侵华战争中积累了实战经验。

之后，赤松被调到第12航空队。他与飞行队长冈村基春少佐就编队空战问题产生了分歧并激烈争吵，因此被海军除籍，遣送回国，可是又接到延期服役的命令。在后方闲赋期间，心灰意冷的赤松在鹿儿岛偶遇源田实，他表示自己有意离开海军，源田暗示他日美迟早开战，正是需要飞行员的时候，说服赤松留在军中。

■与赤松贞明私交甚好的南乡茂章大尉，他在1938年7月被中国军队击毙。

不久，赤松重返中国战场，参加了宜昌上空的战斗，在某次空战中险些被击落，座机中弹十余发，使他充分意识到空战的艰险。7月12日在南昌上空的空战中，赤松更是目睹了号称“四大天王”之一的南乡茂章大尉被击落身亡。南乡和赤松同为源田的学生，在“赤城”号时，赤松又是南乡的部下，两人私交甚笃，南乡的殒命对赤松打击颇大。1938年9月，赤松贞明被调往“苍龙”号航母，参与侵袭广东的行动。

■这幅彩绘展示了“苍龙”号航母搭载的九六式舰战，赤松曾在“苍龙”号上驾驶该机型。

通过在中国战场近一年的作战，赤松积累了相当的经验，他在某次战术研讨会上表示：“实战比训练更有趣，在射程之外不要射击，一定要尽可能接近才开火，虽然危险但命中率更高。”同时，他对苏联战斗机的机枪射击精度之高印象深刻。由于听信了源田的“战斗机无用论”，赤松于1939年申请离开战斗机部队，返回日本担任铃鹿航空队的飞行教员，培养侦察员。

太平洋狂飙

随着日美矛盾的加剧，日本海军在1941年开始为对美开战积极备战。为了在战争初期夺取制空权，特别组建了两个纯空战部队，即第3航空队和台南航空队，装备最新锐的零式战斗机。第3航空队司令龟井凯夫大佐曾留学英国，熟悉空战战术，在挑选部下时眼光独到，被他招至麾下的飞行员多是在原部队不受待见的异端人士，比如颇受排挤的柴田武雄被任命为航空队飞行长，而下士官飞行员也都是些举止粗野、不拘礼数却技高胆大之徒，已经拿了两年多教鞭的赤松贞明也名列其中。

■第3航空队司令龟井凯夫大佐，后晋升海军少将，1944年8月战死。

第3航空队的氛围很对赤松贞明的脾性，身边的队友都是自信满满，满嘴粗口，但是干劲十足，好狠斗勇。以赤松的经验，凡是擅长战斗之人都不是循规蹈矩之辈，作为战斗机飞行员必须个性突出，能力出众，而部队能否取胜首先在于飞行员群体的尚武气质。龟井司令的领导风格也异于常规，当时航空队出击总有少数飞机因为引擎故障返航，而龟井要求飞行员们“不到战场就不要回来，如果引擎故障，就算用手转动螺旋桨也要参战！中途返回，格杀勿论！”这种训示深得飞行老手们的认同，包括赤松在内所有人都在出击前通宵检查飞机，确保万无一失。

■这幅彩绘显示了太平洋战争初期日本海军第3航空队所属的零战21型。

1941年12月8日，第3航空队的零战机群从台湾高雄起飞，掩护陆攻部队远程奔袭菲律宾的克拉克基地，赤松在伊巴机场上空与美军战斗机首次交手，重创1架P-40。次日又在马尼拉上空与队友联手击落1架P-40。在菲律宾空战后，第3航空队转移到达沃机场，投入对荷属东印度的航空作战，先后袭击了打拉根、安汶等地。1942年2月3日，第3航空队和台南航空队各出动27架零战联手对爪哇岛泗水实施扫荡，与盟军战斗机爆发大规模空战。在交战中分队长黑泽丈夫大尉在低空被P-40咬住，难以摆脱，赤松驾机从高空救援，击落了P-40，将黑泽大尉救出虎口。此战，赤松击落2架P-40，之后在巴厘岛上空又斩获2架P-40。

■这幅画作表现了太平洋战争初期日军零战击落美军P-40战斗机的场面，当时日本海航在飞行员素质和战机性能上都占有明显优势。

1942年3月4日，赤松贞明参加了对澳大利亚达尔文港的空袭行动。日军机群从帝汶岛古邦基地出发，至达尔文的单程距离达480海里，受燃油限制零战在目标上空仅有20分钟空战时间。当天，38架零战与50架盟军战斗机展开激战，赤松率领9架零战在空战爆发后迅速爬升，抢占高度，然后居高临下发起攻击，赤松队首轮开火就击落了4架澳军战斗机。在达尔文空战中，赤松宣称取得了3个战果，其中包括1架“喷火”。

■在1942年3月达尔文空袭中被击落的美军P-40战斗机。赤松参加了对达尔文的空袭，并宣称在空战中取得3个战果。

达尔文空袭后，随着第一阶段作战的胜利结束，日本海军开始调整航空部队编制，将第3航空队的资深飞行员分散到其他航空队中充当骨干。与台南航空队的王牌们被派往拉包尔不同，赤松贞明幸运地在1942年5月被调回本土，前往大村航空队再次当起了教官，将自己的实战经验教授给飞行员们，并晋升海军少尉。脱离战斗的赤松再度纵情声色，发泄精力，做出不少荒唐事。据岩井勉回忆，1942年9月正是他结婚的日子，迟到的赤松赤身闯入婚礼现场，高唱“我的爱人，南洋美人”，手舞足蹈，参加婚礼的年轻飞行员们也在赤松的鼓动下唱起“今日是新娘，明日是遗孀”的海军飞行员之歌，现场气氛极度尴尬，让双方亲戚尤为恼怒。

■赤松贞明（左）与一名后辈飞行员的合影，在战争中期他作为教官在本土训练新飞行员。

大概因为赤松在本土惹下不少麻烦，他在1943年7月被远调到驻缅甸的第331航空队，参加了同年年底对印度加尔各答的远程空袭，在12月5日的空战中击落2架“喷火”。

末路雷电

1944年1月，赤松贞明返回本土，于3月间调入新组建的第302航空队，该航空队是战争后期日本海军专门组建的防空战斗机部队，装备新型局地战斗机“雷电”，但由于新机型产量不足，也混装了零战等机型。当时已经34岁的赤松是302空里名副其实的老资格，除了担任分队长外，还负责研究“雷电”的作战性能，教授年轻飞行员空战技巧，在队中深孚众望，被部下亲切地称为“松酱”。

■“雷电”战斗机的彩绘，这种战斗机专为防空作战设计，性能特点与零战不同。

“雷电”是日本海军专为要地防空作战研发的截击战斗机，其飞行性能与轻巧灵活的零战大为不同，很多飞惯零战的老手都感到难以驾驭，而赤松是少数能够熟练操纵“雷电”并对其青睐有加的飞行员之一，他还对“雷电”的训练和作战提出了有益的建议。在教导新手飞行员时，赤松强调美军战斗机性能优良且数量众多，拥有良好的通讯能力和出色的编队战术。他告诫部下切忌与美军恋战，防备敌机借助阳光掩护偷袭，同时从太阳方向实施攻击，不要强行正面攻击，选择攻击敌编队两侧或落单敌机，时刻注意观察周边情况和相互掩护，他还指导飞行员掌握瞄准提前量的技巧，在陷入包围时以频繁机动规避攻击并伺机脱离。直到战争末期，赤松仍然坚信日本海航飞行员的狗斗技术是独步天下的，自信即便独自面对50架敌机也能避免被击落，平安归航，后来的事实表明此言不虚。

■赤松贞明在第302航空队时用两架飞机模型为新飞行员们讲解空战战术。

1945年初，驻厚木机场的302空开始投入东京地区的防空作战。2月17日，美军舰载机群袭击关东地区，赤松在上午率8架零战出击，在东京湾上空与20架F6F交战，赤松连续击落2架F6F，他的僚机也击落1架。赤松果断脱离战斗，但僚机未听从他的警告，继续缠斗，未能返航，而出击的8架零战仅有2架幸存。下午，赤松再度升空，只有1架僚机伴随。2架零战在相模上空从4000米高度俯冲攻击有50架F6F的大编队，赤松再中两元，而他的僚机又因恋战被击落。单日击落4架F6F在战争末期的日本海航中堪称“神迹”，而且还是用性能早已落伍的零战取得的，这一战绩充分展示了赤松高超的空战技巧。

■1945年驻厚木机场的第302航空队的“雷电”机群，该航空队也装备了零战。

■1945年2月，赤松贞明驾驶的零战52型战斗机侧视图及机身细节信息。

1945年3月以后，性能卓越的美军P-51战斗机利用硫磺岛基地为B-29进行护航，日本本土防空形势更为严峻，而赤松用自己的行动证明“雷电”即使对阵美军最强战机时丝毫不落下风。4月7日，赤松率2架“雷电”在千叶县近海挑战“野马”，个人击落1架P-51，并与僚机合作击落另一架P-51。4月19日， 赤松再次驾驶“雷电”与来自美军第45战斗机中队的P-51交战，他迫使对手向低空逃遁，宣称击落了2～3架P-51。

■1945年夏季由硫磺岛机场起飞的美军P-51四机编队，属于第45战斗机中队。

■这幅彩绘表现了赤松贞明驾驶零战升空巡航的场面。

1945年5月，从军十余载的赤松贞明晋升海军中尉。5月29日，517架B-29在101架P-51掩护下空袭横滨，第302空拼尽全力也只派出8架零战和3架“雷电”迎击，结果5架零战和2架“雷电”未返航，唯一的亮点就是赤松中尉单枪匹马驾驶零战冲进75架“野马”中间，当场击落了第45中队的鲁弗斯·摩尔少尉驾驶的“野马”。美军战斗机随即展开围剿，但正如赤松所宣称的那样，他在群敌围攻下上下翻飞，灵活机动，让对手难以锁定，最终突破美机的包围，平安返回厚木基地。亲历空战全程的美军第45中队指挥官托德·摩尔上尉对赤松的空战技巧深为钦佩，他后来在报告中写道：“如果他是美军飞行员，应该被授予荣誉勋章！”来自对手的赞誉无疑是对赤松最大的褒奖。

■1945年，赤松贞明驾驶的“雷电”21型战斗机侧视图及机身细节信息，右下角是赤松的个人留影。

1945年6月以后，日本海军为了保存实力应对美军登陆，不再贸然出动战斗机迎击美军空袭，大多数日军飞行员就算出击也不过是送人头罢了。在战争的最后阶段，赤松是少数还敢于升空作战的老手之一。6月10日，赤松宣称击落了1架B-29。6月23日，赤松中尉和河井繁次飞曹长驾驶“雷电”在相模原上空遭遇2架P-51，在这场实力相当的对决中，“雷电”抢占主动，在河井的默契配合下，赤松将2架P-51双双斩落，再次彰显了强劲的实力。7月，赤松驾驶的“雷电”在相模湾上空与F6F交手，再有斩获，但因为燃油耗尽而迫降在横须贺航空队的机场上，他跳出座舱喊道：“‘雷电’真是不错，要是能多装点油就更好了。”

■1945年夏季，赤松贞明与队友赤裸上身，开心地合影。注意赤松留着长发，这是日本海军资深王牌的特权。

■日本海军“雷电”战斗机与美军F6F战斗机交战的场面，赤松曾驾驶“雷电”击落过F6F。

尽管赤松贞明竭力作战，始终无法挽回败局。1945年8月15日，天皇宣布投降。不甘心失败的赤松积极参与由302空司令小圆安名大佐策动的反叛行动，企图继续与美军作战，但被挫败。赤松只能接受战败的结局，在部队解散后返回高知老家。

结语

战后，赤松贞明撰写了回忆录《日本击坠王》，他在书中依然狂傲不羁，自称在中国战场上取得了200架以上的战绩，在太平洋战争中击落了超过100架敌机，总战绩约350架，几乎与世界头号王牌德国空军的哈特曼不相上下。

■战后模型厂商以赤松贞明座机为题材开发的“雷电”战斗机模型。

当然，赤松自吹的战绩并没有得到承认，后来的研究表明，他在中国战场的战绩为11架，在太平洋战场的确认战果为27架，总战绩为38架，其中包括4架F6F（另有5架可能击落）、5～6架P-51、1架B-24和1架B-29。从1930年开始，赤松贞明作为战斗机飞行员度过了15年时光，驾驶过九六舰战、零式、“雷电”等机型，到1945年8月累计飞行时间高达8000小时，而在多年的空战生涯中，赤松未尝败绩，从未被击落，也没有受过伤，仅有5次飞机中弹。尽管赤松贞明并不是二战时期日本海军战绩最高的王牌，但绝对是飞行技术和空战技巧最高超的飞行员，一位在日本海军战斗机部队中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

■赤松贞明在战时的留影（左）一副倨傲不恭的模样。战后，赤松在家乡开了一间茶馆（右），平淡地度过了晚年。

回归平民社会的赤松贞明在战后生活一度相当落泊，后来在1953年2月加入西日本轻型飞机协会，与旧海军的战友合资购买了1架小型飞机，从事渔业飞行活动。战后，赤松的酗酒恶习愈演愈烈，以至于把飞机卖掉换酒喝，长年酗酒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最后在战友的帮助下在高知市经营一家茶馆，安度余生。1980年2月22日，赤松贞明因为肺炎并发心脏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