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科林·鲍威尔和美国最骄傲的时代

美国当地时间18日上午，鲍威尔的家人在社交媒体上称，美国首位非洲裔国务卿科林·鲍威尔因新冠并发症去世，终年84岁。

▲ 作为很久没有出现的老政治人物，再次出现在新闻里就是死讯总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一位已经在公众面前消失了超过15年的上一辈甚至几辈的美国政客，当代许多年轻人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还能记得的内容，大概就是在2003年2月他在联合国安理会就美国攻打伊拉克的理由进行阐释时拿出一管子所谓“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证据”的名场面。也正因此，鲍威尔去世之后的中文互联网社交网络上对他并无太多记忆，更多的是所谓“洗衣粉代言人嗝屁了”这样的欢脱氛围。

▲ 人就是这样，总是会把最丢人的一幕让世人记住

作为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前列举诸多虚假证据的关键证明人之一，时任美国国务卿的鲍威尔哪怕一直被外界视作美国政府里的“鸽派”，哪怕自己反复强调情报100%准确的重要性，哪怕事后将拿出洗衣粉视作自己政治生涯的最大污点，都减少不了他在美国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过程中所要承担的责任。

▲ 这种“罪责”之大，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曾经是协调美军发起海湾战争的关键人物之一

不过对施佬这种上了年纪的二把刀的国际关系学军迷爱好者来说，科林·鲍威尔的故事远没有这么单薄，也不仅仅只有美国国务卿这一个职位。作为一名曾经在美国军队里干了35年，随后才投身政坛的非裔美国人，鲍威尔的生平在当时堪称励志——移民后裔，出身普通，父亲是码头搬运工，母亲是缝纫工，上了平平无奇的大学，然后投身军旅，从低级军官做起，沿着美国军官的标准晋升路线，一路做到了参联会主席，参加了越南战争，指挥了海湾战争，见证了美国军队从越战跌入低谷，再到海湾战争重新找回自信，最终迎来冷战结束的后半段冷战史，随后投身政坛，成为2000年后布什内阁外交政策和行动的重要决策者和执行人。

▲ 虽然买当选总统的传记是挺恶俗的，但是鲍威尔的自传算是写的可圈可点

从这个角度说，鲍威尔的故事可以算得上是经典的“美国梦”范本，他的仕途正好伴随着美国黑人民权运动的兴起与非裔美国人在美国军政领域整体地位上升的周期，加上美国政治潜规则中常见的各种“贵人相助”，鲍威尔相比后来从伊利诺伊州参议院迅速崛起的奥巴马，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更加“靠得住”，在上世纪90年代一度被共和党视作副总统甚至总统的潜在候选人。而鲍威尔本人的反应也让这个故事更加锦上添花，他以自己对选举政治缺乏“热情”为理由拒绝参与竞选，表现出了对于美国政治的清醒认识和寡淡欲望——当然在小布什的提名下，他后来也接受了国务卿的职责，也“不得不”在联合国展示美国所谓缜密调查出来的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证据。

▲ 这并没有妨碍美国人用自己的武力实现了接下来这一幕

某种程度上，鲍威尔代表了许多对当代国际外交和美国政治失望的人对于“上一代”美国政客和国际外交格局的怀念。这其中，美国人的怀念一方面是针对当时美国政客的各种优秀品质和老派外交官的“体面”，诸如鲍威尔在面对让他参与总统大选时的“不为所动”以及2005年他卸任国务卿之后便淡出政坛和媒体视野，此后十几年里除了偶尔几次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共和党人在媒体上抨击特朗普之外，几乎没有在公众视野中有太多的存在；另一方面，他们内心更怀念的恐怕是21世纪头几年美国那相对其他大国超强的综合国力和实际上“为所欲为”的国际地位。

▲ 而如今呢？

至于在中国对鲍威尔的去世感慨颇多的人，他们中的许多应该是早年就接触和了解了当时的国际政治和外交局势，并且对那个时代各国之间相比当今有着更高互信、平等观念并且更好预测的外交环境心向往之。毕竟“有来有回”、“有章可循”的外交酒会看起来比起在手机上发推说大白话更富于浪漫主义的色彩，密室政治里你来我往的外交谈判也比隔空喊话表态耍嘴脾气更符合外交精英们的想象。从这一点上来说，施佬作为特朗普时代之前就瞎学了几年国际关系的中年人，有时候也会和他们共情一下。

▲ 那是一个与当今完全不同的时代，中国当年的处境也远比现在艰难

当然，正如《Ein new Kůnstliches Fechtbuch im Rappier》这本剑术技巧的最后一招里出现了火枪引来所谓“大人，时代变了”的感慨一样，随着新技术和新形势而带来的外交新环境也早已回不到过去了。看似特朗普彻底改变的当代国际关系形势和形式的背后，反映的是大国间力量对比变化的认识更新；在国会参议院里浸淫好几十年的拜登没办法彻底改变特朗普遗产与他的老年痴呆关系也不大，他能做的也只是再次追认特朗普多数外交政策调整实质上的合理性。既然世界是要从市里出发说话的，那么想要在这个时代的实力变化下还用前一个时代实力对比中所形成的的套路注定是缘木求鱼，而再往前推一个时代，那时候虽然没有手机和网络，但这并不妨碍大国领袖用皮鞋砸讲台。

▲ 属于这一代政客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拉姆斯菲尔德死了，科林·鲍威尔也死了，小布什任上伊始的三位“前朝元老”这就只剩下外界看起来最精明也是最有存在感的理查德·布鲁斯·切尼了。这位美国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副总统如今也已经80岁了。他们和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美国，也即将成为完完全全的历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