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斜之战：先秦战车再现安史之乱战场

公元756年，安史叛军已成功占据了唐朝的关中京畿。随着玄宗逃入巴蜀，原朝廷正统的存废问题得到了暂时性缓解。唐肃宗在河套的朔方军镇继位，更是在战略与舆论场上宣誓了大反攻的开始。

但以上措施并不能立刻缓解危机，唐军迫切需要在关中地区完成反击。首先是因为长安作为都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让皇室无法安心分居巴蜀与河套两地。其次，叛军虽然兵力有限，但依然可以将长安作为前进基地，截断南北两路的唐朝势力联系。

长安所在的关中 是双方争夺拉锯的焦点

虽然唐军逐步在西北集中朔方、河西、北庭和安西四镇的兵马，却也随之背负起沉重的后勤压力。作为大宗粮食来源的江淮流域，只能走水路将补给品送到巴蜀。如果关中的叛军再控制汉中等地，那么就足以让几十万唐军缺衣少食。加上巴蜀等地的部队数量少而战斗力差，更无法抵挡安史集团的大规模袭击。

因此，唐朝方面在叛乱爆发的第二年，就已经开始向长安方向发起战略反扑。唐玄宗在“升级”为太上皇之余，也不忘将自己身边的文臣武将都派遣到北方为儿子效力。其中就有出生河南的宰相房琯。这位初唐名相房玄龄的家族后裔，素以文风出色且多有建树而受到赏识。在唐玄宗入蜀后，也第一时间赶去投奔，因此被认可为绝对的大忠臣。

唐肃宗的继位 宣告了反击大幕已经拉开

在当时的唐朝内部，因安史之乱而饱受心理阴影的折磨。唐玄宗在退出长安前，就轻易处死了并无大过的封常清与高仙芝，只因两人被监军太监打了小报告。但他们却无法将各军中的蛮族后裔驱逐出去，因为那会直接让余下部队全部瘫痪。因此，很多唐军将领在一段时间内都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因为指挥失误而遭到猜忌和清算。加上各藩镇部队的调集需要时间，外番援军也没有全部抵达，就让反攻大业暂时停滞下来。

这个尴尬的时刻，让房琯觉得时不我待。他主动向唐肃宗上书，要求任命自己为全军统帅，主导对长安的大规模反攻。这个要求很快得到批准，并让其拥有了指挥数万朔方军团和名将郭子仪、李光弼的权力。但房琯并不愿意接受军头大老粗的指点，继而招募了一波文人幕僚，协助自己建功立业。此后，他坚持不等众多外番援军抵达，就策动部分朔方军和潼关之战的残军，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反击作战。

安史之乱爆发后 唐朝依然不可能摆脱对番将的依赖

公元756年10月21日，房琯的三路大军已有两波抵达咸阳附近的陈涛斜。由于还有部分军队没有抵达，他准备在营垒内固守待援。然而，唐朝在当时已经专门设有监军太监职务，督促前线将领不要消极畏战。文人出生的房琯，就被宦官邢延恩逼的走投无路，只能以手头2/3的部队出击。虽然驻扎长安的叛军数量也并不充裕，却有着不错的实战能力。他们的核心是由安禄山亲自招募的大批契丹和突厥骑兵，作为铁杆先锋运用，直插李唐王朝的心脏。相比之下，唐军的反击部队中有不少是战争爆发后新募的市井盲流，大大稀释了原有的善战之兵。

面对此情此景，房琯也并非没有准备。经过他和麾下书生们的多次探讨，得出了叛军骑兵虽强但不如计谋要紧的“真理”。同时，他决定效仿先秦古圣的战争艺术，大量使用战车破敌。在战马并不充裕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的征集起大量耕牛，凑出了2000辆战车。一旦与叛军交锋，就用这些古代战车冲击敌方的中路骑兵。再由部署在战车背后的步骑兵力量，进行追杀和扩大战果。

房琯决心以战车作为致命武器

当然，这也不是唐军在安史之乱中首次使用战车。在此前的潼关战役中，大将哥舒翰就因为吃准了麾下大量新兵的素质堪忧，让人推着成群的毡车冲锋。这样的本意是期望堵住狭窄的隘口道路，抵挡安史军的骑兵冲锋。但叛军很快顺势纵火，用浓烟呛得的唐军非常难受。己方骑兵则借机迂回，将唐军彻底击溃。

但相比隋唐军队都会用来助阵的毡车，房琯的复古型号无疑非常可笑。因此自汉初平定七国之乱结束，这类武器就基本上被宣告淘汰出局。此后的千年里，战车全部被定位于阵地上的临时工事，专为步骑兵提供必要掩护。同时，骑兵技术则不断进步，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战争与军事部署的固有模式。只是对完全不懂军事的房琯来说，这些事情在他脑子并无概念。他也完全不理解军队为何要淘汰战车，转而任用大量非中原文化出生的骑兵。

唐军以大量战车作为反击的先导

于是，这场陈涛斜之战便以非常荒诞的形势开始。唐军将大量战车集中到阵线的中心位置，准备对安史叛军发起雷霆一击。但漫长的部署过程也给对手以充分的观察和应对时间。叛军很快接着风势击鼓，制造大量让牛无法适应的噪音。结果，丝毫没有战争训练的耕牛，集体在冲锋的半路上停了下来。随即，安史军又开始用提前准备好的枯草等燃料纵火，并依靠风向帮助推向牛车。

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耕牛，纷纷因恐惧而发狂，调头朝着本方阵地冲去。按照房琯的战前部署，唐军主力步骑兵就紧挨着你车阵排列，很快就被发疯的野兽所伤及。很多部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扑面而来的溃兵和牛车所淹没。侥幸躲过一劫的人，又将接着面对杀到眼前的叛军精锐骑兵。于是，数万大军就在房琯精心布置的战阵“帮助下”全线崩溃。不少人还因为践踏而惨死当场。仅仅一天不到的功夫，唐军就因为这种低级失误而死伤超过40000人。

北朝到隋唐阶段 具装骑兵的马甲已非常成熟

房琯这才意识到自己酿成大祸，只能收拢残兵，等待剩余部队抵达。鉴于当时对于败军之将的严厉惩处，他在两头后又硬着头皮向安史军发起进攻。但紧靠手里1/3的兵马，根本不可能击败安禄山的精锐部队。随着这次突袭的失利，唐朝军队的首次战略反攻也就宣告失败。

由于被无故消耗了不少兵力，唐军发现自己一时间已没有足够的新生力量进行增援。迫于形势所逼，他们必须向漠北的回鹘汗国借兵，并接纳了主动凑上了的阿拉伯佣兵。这也有了第二年在香积寺与叛军主力大战的那支多国联军。

至于房琯自己，在陈涛斜战败后也被免去了所有的实际军职。但他却一直在人面前吹嘘自己的带兵能力和军事水平，最终成为了皇帝和不少官员都敬而远之的对象。